終老

基於對長輩的尊重，我是應該要稱呼她一聲『姨婆』。為什麼是『姨婆』？因為她是奶奶的妹妹，不過不是血親，是『姻親』。因為爺爺的關係，所以三個女人以姐妹相稱，奶奶是大房，三房早在幾年前就因為肝癌去世，現在只剩下今天聽聞生病消息的二房。

爺爺走得早，所有有關爺爺的傳說，都是聽來的。爺爺身高180公分，在清末民初的貧乏年代，那根本是黑狗兄。娶進三房以後，爺爺與三個女人的『房事』，就像《大紅燈籠高高掛》的情節一樣，今晚跟誰睡，睡衣就掛在哪一房的門口。

三姨婆出身青樓，交際手腕強，很得寵。也因為心機重，所以常把掛在奶奶或是二姨婆房門口的睡衣偷偷拿到自己房門口掛著。

二姨婆的出身就更不用提了，她原先是來家裡幫傭的女工，讓奶奶可以專心地養育小孩。據說在一個適合偷腥的晚上，就跟爺爺有了小姑姑。之後，因為懷了女胎，加上學識有限，沒多久就獨自搬到板橋，與小姑姑以及另外一位領養來的姑姑相依為命。

今天聽聞二姨婆因肺癌入院，癌細胞已經擴散到器官各處，過去的點點滴滴又浮上眼前。老媽跟老爸一聽到消息就北上探望，擔心老人家孱弱的身體過不了年關。

領養來的姑姑還是認命地服侍著二姨婆，但她向來不得寵，直到今天，當這位命苦的姑姑帶了食物去看她，一樣也沒受到好臉色。

和這位姨婆交手的深刻印象，是她參加奶奶的喪禮時，明顯就不是奔喪，而是來宣告她是第二順位。盛氣凌人的氣勢與霸道的態度，當時只有小一的我，跟妹妹就在角落替她取了『蟾蜍皮』的外號。

幾十年過去了，也似乎不見她因為盛氣凌人的態度而有什麼改變。身為後輩的我們，也只能在想念奶奶的時候，避開那些令人厭惡的爭寵形象與情節。如果不是因為今天的消息，二姨婆的名字幾乎快要從我的腦子裡除名。

我以為這些年，二姨婆心裡的那口怨氣可以消掉，現在從她的種種表現看來，那口怨氣可能也要跟著她一起進棺木了。

那上上一輩的故事啊，真要說起來，真能編寫出一齣長壽劇了呢！雖然天下為公的大同世界還沒到，但我還是希望『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的片段，能夠在臺灣這塊土地上演。